清明祭祖,想來必是根植于我們華夏兒女血脈中的習俗。
有記憶以來的第一次清明祭祖,仍舊深深地鏤刻在我心上。小小的我在進入墓園的那一剎那,便安分了起來,拘謹地被大人牽著,一步一步鄭重地溯回時光,走到祖先面前。像是演練過千遍萬遍一般,“撲”得跪下,雙手合十,雙眸緊閉,以心去感知肅穆之氣。再緩緩俯下身子,額頭觸地,悶響一聲,霎時,一顆小小的心臟便被一種別樣的情緒占領。每次想來總是感覺很神奇,也因此越發覺得這習俗與我們中華兒女有著不可割舍的關系。
習俗,它是穿越了百年千年,代代相傳的一種普遍的習慣與風俗,寄托了國人深厚而又豐富的情感,或祈禱于神明,或溫馨與家庭,或歡樂與當下。而我想,祭祖這一習俗更是中國人對于自身存在的根本的追憶,對家族尊長、家族傳統的一種敬畏,也是對過去的緬懷,對當下的思索,對未來的憧憬。正如李漢榮在《感念祖先》一文中所言:這是我們的根啊!
我感動于國人面對先祖所傳遞出的真摯與深沉的情感,但在時代不斷進步的大背景下,我又不得不思考這一習俗的現實語境。這個清明,你是如何祭祖?雙膝跪地,低俯身形,此刻的姿態,是人對自我本源更清晰的認識,是與血脈延綿基因的再次相識與回歸,于祖廟中于先輩的無言對話是人性心靈的再次洗禮。
“一生癡絕處,無夢到徽州”湯顯祖至死依舊渴望魂歸夢故里,而尋根這一命題也在清明祭祀這一習俗中得到有力彰顯,因而祭祀是值得我們去繼承的。
自古時以來,我們便有祭谷神,祭土地神的習俗,其背后也同樣是農民對于自然對于天地的敬畏。也正是對于自然的敬畏,人們方知糧食的珍貴。“瑞雪兆豐年”背后,飽含對于豐收的渴望。可如今反觀當下,相較而言,在農業現代化,工廠化普及的今天,農民已然不知敬畏為何物,彼時低俯的頭顱而今早已不見,敬畏亦隨著農業祭祀活動的式微也漸漸遠去。不知是否今后,“黛玉葬花”“芒種節祭花神”也只能在書中可見了呢?可我想,我仍然期盼著。我并非一味鼓舞祭祀,可祭祀中隱含的虔誠之態卻是而今缺少的。
依舊記得門肯斯弟與月落歸來的羊群每月對于甘草像的祭拜,也依舊難忘繆斯杰等一批本草學家采完人參后祭拜人參須的沉潛之姿,更難忘清明舉國鳴笛哀悼,降半旗以祭英烈的感動。
“天人合一”“天人感應”融入祭祀這一習俗的血脈,亦不斷照亮和雕刻我們民族的靈魂,無關乎形式,無關乎迷信,祭祀早已演變成敬畏與儀式感的具象代表。
眼前恍惚出現西藏的高原,鷹呼嘯而過,天葬,彰顯對于死者最崇高的敬意,使生命的離去同樣帶有儀式的意味。
眼眶微濕,祭祀時低俯的身形與朝圣路上人們的身影悄然重合。(袁騰飛)